轻侮国士,其弊甚烈!
我朝之亡,迩来已近四百载矣。洎皇明末造、昭宗殉难以降,大明灭亡之因,众说纷纭,莫衷一是。有曰亡于流寇说,有曰亡于夷狄说,有曰亡于橐腐者。建夷所撰之《明史》曰:“明之亡,实亡于神宗,岂不谅欤!”或曰:“明之亡,不亡于崇祯之失德,而亡于万历之怠惰。”黄梨洲则言:“天下之大害,为君而矣!”杂说纷出,新论铺天,于今仍争执不休。其妥帖得理之正解,俾时而定,俟高论之出,尚可为之备完。
兴亡之理,未可轻判。存亡之要,或未易量。以吾观之,我朝之轻侮国士、虐待豪杰,亦为不可易之因也。孟子曰:“君视臣为手足,则臣视君为腹心。君之视臣为犬马,则臣视君为国人;君之视臣为土芥,则臣视君为寇雠。”岂非圣贤之至理乎!
太祖立国,甚不喜于孟子,几欲撤亚圣之庙享。落于国政,太祖则弃亚圣之言,焉不悲哉。太祖虽有高明肇运,万世之功,而此绝圣弃智之举为其最下之瑕疵。洪武间,太祖杀戮国士、猜忌臣庶,几至极矣!郭桓、空印、胡惟庸、蓝玉四案,杀人动辄成千上万,致忠勇之士人,刑戮殆尽。吴中四士,无一善终。高启见诛,宋濂遭戍。太祖每闻一奇才高士,辄必强用之,毋令其闲居避世。俟用之时,又猜忌之,士人因之动辄获罪。太祖又兴文字之狱,一字即可立斩头,一言竟得遽兴狱。四海之人毋敢发文以阐幽,抑何不幸矣。读书人不能倾力而报命,士人不敢挥文而立就。天下宿儒之心,无不寒焉。于是有此景:有官每日之晨临离家之时,虑今日未必得活,则与妻子别,嘱以身后之事。晚归之事,全家相庆,盖以得多活一日耳。虐烈之甚,也至极矣!太祖又定至微至陋之官俸,致使满朝臣僚,几成乞儿。罗复仁迎圣时方刷壁,海忠介为官常务农,从中可管窥知,吾朝士人若无贪鄙,家居之艰。
官俸之薄暂勿论,刑狱之酷亦稍搁。太祖又兴锦衣卫之法、廷杖之刑。夫锦衣卫者,侦缉臣民,窥探行踪,士庶无不畏之如虎。臣下每有所失,他人劾奏未行,而缇骑先知,士大夫之境,几至履冰临渊也!夫廷杖,更无以表其惨。列朝之时,每俟臣下有失,因言获罪,则袍服尽去,就地杖责,杖辄一下,有重伤者,有昏聩者,亦有为数非少之毙命者!士大夫之斯文扫地,臣工之荣辱俱丧!子曰:“刑不上大夫。”曷可得此!缇骑、廷杖,殆不足以使臣下、国士灰心丧气、衔恨国家乎!“小杖则受,大杖则走”,降闯、降夷之人甚巨,盖可推于此乎?
洎至后世,列祖列宗之策虽有渐替损益,然轻侮士人之弊,则一以贯之矣。中虽有建文帝、孝宗、穆宗之贤,然侮慢国士之弊,何曾得尽去!永乐时兴东厂,成化时起西厂,正德竟有内行厂,自是厂卫沆瀣一气,四海之内臣民士庶无有私隐,尽袒于上矣。永乐有瓜蔓抄之屠,正德有廷杖之惨,至若嘉靖大礼议时,辄杖国士,几至极矣!江陵为国秉政,寂寞身后事;忠肃保君退虏,英宗诛戮之。袁经略国之长城,烈皇自毁之;戚登州尽肃倭寇,晚境颇凄冷。读书人寒窗十年荣登科甲,本欲修身齐家,尽心为国,谁料国家轻则罚俸廷杖,重则谪戍充军,最下弃市、脔割,极矣!士大夫无负于国,而国家负于士大夫。
妇寺厂臣,素无诗书之训,身无寸表之功。而国家小则赏赐拨地,大则封爵荫亲,此又为何理乎?万氏、郑妃身居九重,媚上而得尊荣,迷醉宪、神二宗;王振、刘瑾刑余之阉,谀帝竟取富贵,厥惑英、武二庙!妇寺窃柄,至客氏、魏阉,又至极乎!此情此景,士大夫虑及,能不毛发尽竖、叹尽悲辱乎?能不涕泪沾襟、思异虑迁乎!
至微至陋之官俸,能得甚乎?太祖以薄俸待国士,推其原委,乃为求官之清廉、吏治之昌明。此可谓太祖虽不喜亚圣,却甚右亚圣之“人性本善”、“人人皆可以为尧舜”之语——盖欲使众官皆为尧舜也。怎知物极必反,本为万古不易之理。吾甚觉此时荀卿人性本恶之说反居其正,盱江先生亦言“焉有仁义而不利乎”,盖以人皆依违苟且于礼义、利之间,虽圣贤曷可免乎?至是群臣以贪赃枉法为常例,众官取淋尖滴斛为善法,几悖太祖之初衷。律令虽酷,刑罚虽烈,国士困于貲用之乏,铤而走险,岂非必然哉?剥皮实草,而众官宁无脸皮,仍求贪赃;带枷办公,而群士宁取桎梏,亦行枉法。类海忠介之厉节,九牛一毛;若于忠肃之清操,稀如星凤。老子曰:“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吾亦甚欲言于太祖:“士不畏死,奈何以死畏之?”
危亡之时,欲使天下士殒首死报、结草衔环,曷可得乎?于是北都陷时,众官罗列而求用于闯贼,君勿怪矣;于是南都既沦,牧斋等君降于建虏,君勿惊焉。廿万人解甲,以此思之,亦为常矣。诚然,降志辱身之士非多,然已几可倾金瓯、覆翠辇矣。史公、瞿公之士未少,然可以挽狂澜于即倒乎!顾亭林“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之思,岂非因之而叹嗟乎!
有宋一代,其地无有我朝之广,其才未有我朝之多,其武未有我朝之盛,而立国三百余年,虽渐次播迁,然社稷甚固,江山颇坚,以至竭尽全力方灭于蒙元之铁骑。究其本因,岂非善待士人之果乎?宋立国之始,既待士人以厚禄,擢俊杰以高位。赵太祖有誓碑曰“不杀大臣”,神宗与文彦博言而得“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之语。终宋之世,郊行必以封赏,武功必以进爵。恩荫甚丰,言论颇敞。三百年间,俊杰迭出,栋梁屡现。国家仰赖士人,待之以厚遇;士人得恩国家,报之以旌忠。北宋亡时,随二圣北狩者不知凡几;南宋亡时,从二主殉国者亦足称道。士大夫咸请效死,视君如父母,视国若己出。宋世之策,何曾不可足以为后世法乎?
嗟乎!以赠妇寺之爵待天下之士,以赐厂臣之资礼四海之贤,则士人甘效命,君臣一体,戮力同心,则江山能乎仅余二百九十四载乎?临纸涕泪,不可言表。哀哉,痛哉,非为吾朝之隳,更为吾国之士! 凡开国皇帝无不尊法家,皆酷刑薄利,重法轻儒,上至秦始皇,下至清太宗,乱世出英雄,然人言可谓,正统之道毒害人心,天之变,而人心未变,遂诛戮文人骚客,以慑天下 国士,蒙古军队攻占长沙时岳麓书院的数百名书生全部壮烈战死,这才是国士
崖山之后,再无中国~~~汉文化的精髓在宋朝之后的一次次割韭菜般自我阉割和意识形态上的统一口径,造就中华最大的浩劫。从宋以后只有愚忠而无思考
现在徒留些鸡鸣狗盗都不如的叫兽砖家穴者Elite ~~~ 红的一塌糊涂。。。。。。。。。 部分赞同银牌的观点
唐宋变革论。。。
张睢阳、颜常山,真乃俊杰也
赵氏政权为了维护他们偷来的政权,阉割了我们民族的尚武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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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D兄是阳明先生乡人~~ 读书时就很讨厌文言文 没时间看啊 看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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