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上官娇月
他们穿梭在拥挤的人行道,期盼的目光瞬间冲破空气的阻挡。脚下,却是痛苦的深痕。——题记
我从不相信命运宣称的所谓公平,即使在上帝赋予每一个人生命之后。平等依然只是理想主义的一声呐喊,争夺名利的一个幌子。这世界上许多个被人们遗忘的角落,有着被金钱抛弃的一群人,他们或许在某一时间可以逃离命运的最初安排,又或者,在诱惑面前只能——坠落。
一
许多年之后,我还依然能感觉到他微笑时从嘴角蔓延开来的温暖。
在大学的那几年,时常能看到他穿行于教室和图书馆的背影。一个有抱负的年轻人就应该这样,每天奋发的钻研,并偶尔在同学面前慷慨激昂的大谈理想。
“我很迷茫,毕业之后我们能做些什么呢?”我突然产生了一丝恐惧。
“找个合适的工作赚钱,我要让爸妈过上好日子!”他眼神中流露的坚定让我感动。
直到今天,他的话似乎依然能够渗透到我的心脏,像一道阳光刺穿身体。温暖,但很疼。
未来,像是天空破开的一道伤口,在每个人的头顶,流下痛的痕迹。
二
“我可以继续踢球了!我能去弗拉门戈了!”七年来,阿德里亚诺从没有像今天这样高兴过。他把这份喜悦传达到家里的每一个角落。
“真是太让人高兴了,你去了那之后我们大概可以多吃几顿饱饭了。”只有七岁的阿德当然不会对家人的这句话产生任何想法。贫穷与饥饿是生活在贫民窟的一家人难以承受的现实。他们为这个孩子能够进入到俱乐部而高兴。这并不是因为他们看到了一个充满希望的未来,而仅仅是为可以省下一些粮食的现状而欢欣鼓舞。
生活总是在不经意间带来惊喜,梦中出现的旋转木马,带着梦想飞向天堂。
他不想停留在暴力和犯罪的漩涡中,一切如魔鬼般可怕。阿德童年的记忆总是挥不去那几声枪响,接着,爸爸无力的倒地,红色如同诅咒疯狂的向这个孩子袭来。十岁的阿德在那一刻明白了现实的残酷,父亲活了下来,但留在头颅中的弹片成为这个少年心中永远的痛。
“如果能踢得更好,我们就能过上好日子!”阿德是这样想的,每个在街道上光着脚丫,顶着太阳,追逐皮球的孩子都有同样的梦想。逃离,并不是不爱自己的祖国,而是想把那段记忆抹去,永远抹去。
一个天才球员的成功似乎理所当然,在美洲杯和冠军联赛资格赛的疯狂表演之后,全世界媒体都在惊呼:梅阿查的“新国王”君临天下!而这样的表现也让阿德自己感到如释重负,“也许,从今往后,再不用寄人篱下了。”这时候我们才发现,原来他还只是个22岁的大孩子,原来他年轻的心早已承载了太多的痛苦,只有信念支撑着向前的力量。
三
三年之后,在一次同学聚会上,我又见到了他。
他的变化几乎让我不敢相信,西装、领带,还有那条金项链让我时刻担心会不会把他的脖子弄断。他发了,听说发得一塌糊涂。
嘴里吞云吐雾,翘着二郎腿的这个人,再不是那个充满阳光的热血青年。一种发达后的庸俗让我觉得陌生,震耳的笑声如此长时间的回荡在空气里,剩下的只有回忆。
改变仿佛只在一瞬间,从一个穷学生到一个暴发户的过程表面看来是那么让人羡慕。
面对这个纷乱的、浮华的、充满诱惑的世界,每个人都如同一粒尘埃,在空中摇摆不定,慢慢改变着本来的面目。
四
“他多长时间没进球了?”“国际米兰应该把他卖掉!”他们讨论的是那个年轻的巴西前锋吗?是那个曾经的国王吗?他堕落了,在一段辉煌之后,没有人知道为什么。足球在他脚下不再像从前那样听话,把它送进门框内是那么的艰难。
突然之间,所有人,茫然无措。
这里没有破烂的街道,只有绚目的建筑;这里也没有光脚踢球的孩子,只有穿着时尚的美女。这座城市的霓虹如同宝石一般耀眼,闪烁着无限的诱惑。所以,他坠落了!
叼着烟卷,上身赤裸,被一群衣着暴露的美女簇拥着,一副醉生梦死的神态。《瑞典晚报》上阿德的这组照片让所有人目瞪口呆。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各种类似的报道铺天盖地的席卷而来。
当初那个立志要让家人过上好日子的孩子,在完成蜕变之后堕落了。只是一瞬间。
五
走在米兰的街道,阿德显得很平静,但眼中却透露着迷茫。那些背着书包的孩子,那些走进电影院的青年,那些人仿佛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他的童年没有书包,也没有电影票,有的只是无休止的谩骂声和几声枪响。他们就像是两条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
两个世界,没有公平可言。唯有自己坚强的活着,才是对这个世界最有力的宣战!
他始终坚持着信念,却可笑的被诱惑打倒在地。金钱、美女,在夜夜笙歌的生活开始之后,我们已经习惯了看到他在球场上迷茫的眼神,也习惯的接受着他猛增的体重。穿梭在拥挤的人行道,路通向何方?他又将去向哪里?
转瞬间,天真的憧憬变成了现实的罪恶。
后记
许多个夜晚,我始终做着同一个梦。那是童年的一段美好,街道上的孩子追着一个破烂的皮球。姥姥拉着我走上公交车,她苍老的手拿出的路费是卖饼挣来的。“我要让您过上好日子!”我挣扎着睁开双眼。黑夜和我孤单的凝望,谁,能带走悲伤?
一滴泪水,划过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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