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司机 [复制链接]

水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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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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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11-19 19:04:1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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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车司机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

已经快晚上十点了，所有的办公室里都空无一人，除了我。

手头上的事情还没有做完，但我已经觉得不想呆下去了，因为，感觉有点冷。

收拾好东西，我离开单位。这里是这座城市的中心，整条街各色的霓虹妖冶的向每一个人招着手，仿佛要把你吸进去。

大街上行人很多，你不会感到孤单，但你又确确实实的一个人在独行，你依然保持着沉默，内心的寂寞被无限放大。

只有抬头望去，你才可能在林立的钢筋水泥中找到一点点真实。缭乱的灯光之上，夜色沉重，难见一缕星光，黑乎乎的风在你头顶盘旋轻啸，似乎要带走每一分，每一秒。

我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门钻了进去。

告诉司机目的地，我就开始闭目养神，但是他却一直说个不停，不是和我，是和电话里面的一个女人，这引起了我的好奇心，我开始打量他。

光头，夹着一副黑边眼镜，大约三十多岁，咋一看和那位知名的电视台主持人有几分相像。

他并没有握着手机，而是把它放在仪表盘上，手机的音量开的很大，女人的声音可以听的很清楚，看来他并不介意别人“分享”他的隐私。

他显得很开心，看的出来，和电话里面的女人聊天，他很放松。他又时而毫不顾忌的爆粗口，而电话那头的女人却毫不在意，这又说明，他们的关系很亲密。

我不想做个好事者，但好奇心控制了嘴巴，促使它背叛了自己的意志，那时，他们的电话刚好挂掉。

“电话里面是你老婆？”我故作轻松的问他，事实上我本想用夫人这个称呼，但隐约又觉得有点不妥。

“啊？对！老婆！”他非常爽快，并没有嫌我多嘴。

见他并没有反感，我试探着继续问下去：

“你和你老婆平时都这样？我是说你骂她，她也不会生气？”

他终于显得有点诧异，他没想到他的这位乘客会涉入他和他“老婆”的话题。他也开始打量我，这让我感到有点后悔，我怀疑自己用错了方式，或者，我本不该如此的多事。

出租车在马路上飞驰，窗外的风一定很快，但车内的空气却因为我刚才的问题凝固了几秒。现在我并不指望他会给出令我满意的答案，甚至已经做好了被他厌烦的准备。

好在他打破了沉默，好在他没有发怒：

“我有两个老婆，你猜电话里面这个是我大老婆还是小老婆？”他扭头看着我，满脸的得意。

这个问题不需要太多的思考，他们的关系显而易见。

“是小老婆吧？”，即使心里比较确信，我依然用探问的口吻。

“对！聪明！她是我小老婆！”

“呵呵，看的出来。”我说了一句废话，然后脑子里飞快的旋转，思考着如何继续和他聊下去。

但我的准备显得多余了，没等到我继续试探，他自己开始说起他和这个女人的故事，这简直太合我意了，只管竖起耳朵听便好了。

“我和她认识一年多了，是在一个瓷器市场上遇见的。我对瓷器有一点点皮毛的研究，当时在同一个摊子上遇到她时，显佩了一下，引起了她的注意。后来她准备打车回家，竟然非常巧的上了我的车，然后我们就开始攀谈，我就开始勾引她。”

“啊？是这样啊”，我不禁又仔细打量了他一下。

“她当时刚好和男朋友分手没多久，有的女人就是这样，不甘寂寞，所以被我得手了。其实一开始我没有太多的想法，只是逗逗她，倒是她挺主动的，经常找我玩，我晓得她的意思，但是拒绝她了。”

“拒绝她了？”我听着有点糊涂。

“小伙子，没经验吧？我告诉你，这叫欲擒故纵，学着点！等你结过婚你就晓得了！”这次他的眼神中不仅有得意，还有些许轻蔑。

我心里琢磨着，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说的大概就这个道理吧。不过，把这些用到感情上，有点卑鄙呢。

“你喜欢她什么？”我见他不在乎别人打探他的隐私，也放开了胆子。

“好看啊，年轻，性感，条子一流，该凸的凸，该凹的凹。”说着他咂了咂嘴巴，显得回味无穷。

“你们平时怎么来往？”

“基本上是在她那，有时候开房间，本来想租间房子的，但是她去了一趟香港，把我给她的租房的钱都花完了。”说完，他又开始咒骂，说鸟女人云云。

“她是做什么的？”我心里很想只道这样的女人是什么样的角色。

“她啊？她是搞金融的，股票之类的。”

这让我更加迷惑，这样的女子有相貌，有好的工作，为何要成为别人的情人，扮演一个第三者？我并没有冒犯身边这位司机的意思，他一定有他有魅力的地方，只是他的言谈举止看起来并不那么吸引人，或许我的价值观和别人不一样吧。

“她又喜欢你什么”，为了解开我心中的疑团，我变得越来越直接。

“哪晓得呢？妈的女人就这样，搞不清楚，她愿意，我烦那么多干什么事呢？”

“那你喜欢她吗？”

“喜欢吧，不仅是身体，反正觉得和老婆不一样，蛮舒服的。”

他终于提起了他的老婆，也就是他的夫人，这提醒了我。

“那你夫人知道你和她的事吗？”

“知道！我和她一年了，她都晓得。”

“知道一年了？”这让我很吃惊，“她没有和你闹？有没有要和你离婚？”

“闹过的，现在不闹了，但她从来没有要和我离婚过。”

“为什么？”

“我们有个小学四年级的女儿，而且她也晓得我最终是会回头的。”

说道这里，我终于发现他的眼神中有些黯淡，我不知道他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也许是愧对妻女，也许是心生悔意，总之，他没有刚才那么兴奋了。

车厢里面又归于沉默，我也不直到该怎样继续和他聊下去。这时，电话又响了，他打开电话，还是那个女人，他重新变得神采奕奕，随意的爆着粗口，和先前一样。

他们在讨论着守财奴的问题，女的说他不肯享受，不舍得花钱，他则说凭什么一定要男人养女人，她为何不能养他。

他们就这样扯着，那女子的口才稍微好点，我才使我想起来，他说她是个大学毕业生，有文化，这也是他喜欢她的原因。不过说实在的，我真不觉得电话那头的女人有多高的素质，只能相对他来说，稍好一点吧。

我还听出他们在谈论自己的关系，女人始终显得暧昧，似有似无的，男的则直接多了。最后，那女子依然叮嘱他要舍得享受，舍得花钱，但理由让人多少受用一点：身体很重要。

他们的电话结束后，我也刚好到达了目的地，付钱下车，我向自己的家走去。

夜色并没有变化，天空依然低沉，但少了些许压抑，多了几分宁静。社区里找不到几个人，你显得有点孤单，但并不感到寂寞。这里也没有大街上那样的灯火通明，但每一束光都来自一个家庭，让人倍感亲切。

我缓缓的往回走着，越来越靠近自己的家。我想起了刚才的出租车司机，不知道他今晚是回到妻女身边，还是去找电话那头的那个女人。

这和我无关，我唯一可以做的，是对那对母女抱以应有的，却廉价的同情，因为我并不能为他们做些什么，我甚至没有去规劝他们的男人。事实上，在这个道德力量溃散的社会里，还有着太多这样的母女在承受着亲人的背叛，但更多的人，并无触动。

如果这需要你去做批判的话，你又不知道该去批判谁，是怪那个出租车司机？还是怪电话那头的女子？生活太复杂了，人也太复杂了，你不清楚他们在想些什么，即使你认为很多事应该很清楚。

从本质上说，所有人都是自我的。你可以不去原谅别人，但永远都在原谅自己；你可以清醒的分清是非，却永远不去直面对错；你可以对别人过分苛求，却不去考虑是否对自己放纵太多……

你甚至还可以为自己找到太多太好太纯洁太高尚的理由，比如自由，比如信念。你高呼着你所坚持的，将它奉若神灵，但你不会去思考，你所信奉的，究竟是天使还是恶魔。

你往往会困惑于未来的不明确，却不知道往回看一看。每个人都拥有过去的路，我们并不缺乏经验，我们缺乏的只是自问和自省的勇气和决断。

这不难，很直接，如果你走过了一程，遭受到了不幸，那么你走错了，以后请别这样走。这又很难，也很直接，因为你喜欢那样走。

很矛盾，难以判断，难以批判。就像我们在争论理性和感性，有人坚持理性在感性之上，有人坚持感性在理性之上，其实无论是哪一种，我们都可以把所谓下者看做是上者的基础。

事实上更多的人愿意选择感性高于理性，这样的话可以把不对的事归于感性，那样就不用对理性负责。比如我所遇到的出租车司机，他不会认为婚外情是对的，但是他做了，他可以为此冠以一个感性的理由------他喜欢她。但是他是不是忽略了一点，他感性了，她的妻子也感性了，她很痛苦，还得维持一个可怜的理性的理由------他会回头。

我们时常讨论人性和生活，但我不得不说，人性太扯淡了，不是所有人都是人；生活太操蛋了，不是所有都是真的。这个社会缺乏公平，公正与公道，我们所能做的，只能在无奈地寻找心里平衡中，小心翼翼地维护自己的良知，然后，不去伤害自己，不去伤害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