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撒沙同人
亨利·米勒--这个无产的流氓诗人,有这样一句言论让我感触颇深:梦想者只是在脖子以上的梦想,他们的身体则被扎扎实实地捆在电椅上.虽然在我们看来,他不过是一个穷困潦倒的吟游诗人,是一个在社会底层挣扎的疯子,与我们这个时代格格不入,但有一点不可否认,他的确是一个天才.
而实际上,在人生这条奔行的旅途上,我更早地认识的是莫拉蒂.但我不得不遗憾地说,莫拉蒂的有些行为虽然同样荒诞,但他却不配被贴上天才的标签.事实上,用现实的标准去衡量,他是个不择不扣的傻子.尽管如此,我仍毫不吝惜我的热情,并愿意为他挥洒更多的笔墨.
一九九五年,那是一个无需考证的年代,历史的风沙掩埋掉那个夏天的阳光开始,在时光的退缩中,有一批见证者自然或意外地死去,还有一批见证者行将成长或老去.在一个毫不起眼的报摊上,我随手买了份体坛周报,即使经历了十多年沧桑的今天,我依然清楚地记得,报纸的封面标题这样写着:石油巨子莫拉蒂入主梅阿查,一个王朝时代即将来临.
的确,从一九九零到一九九五,这对于国际米兰来说是糟糕的五年,而莫拉蒂的到来曾让我们看到希望.我一度认为,在亚平宁的足球江湖中,神圣同盟建立的传统秩序将被彻底颠覆, 而莫拉蒂无意是那个扭转一切的王者,他拥有颠覆亚平宁的勇气和决心,就像当初拿破伦建立欧洲新版图一样.
但事实却是,尤文图斯一次又一次在联赛中夺冠,AC米兰一次又一次在欧战中称雄,而国际米兰则一直重复着失败的命运.梅阿查居然不是让莫拉蒂成功的“土伦港”,而是使他走入一条不归之路的“滑铁卢”.他用金钱开创的不是“大国际时代”,而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洞时代”,吞噬了他的亿万资金和所有的热情、梦想.不记得谁说过这样的话,拿破伦用炮达不到的,我用笔来做到.有一点不言而喻,莫拉蒂用钱达不到,我可以用笔来做到.当然,这很具有讽刺意味.
我突然想起了荻更斯的一句话:那是最美好的时代,那是最糟糕的时代;那是智慧的年头,那是愚昧的年头;那是信仰的时期,那是怀疑的时期;那是光明的季节,那是黑暗的季节;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我们全都在直奔天堂,我们全都在直奔地狱.从某种程度上讲,莫拉蒂时代和荻更斯所描述的是何其的相似啊.
如今的我再去回首那个令人疯狂的年代时,有一种被被命运捉弄的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我早已从那个意想中废墟一般的小城逃离却迷失在大城市的交错的街道口,而在米兰城的梅阿查球场的北看台上仍有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在苦苦守望.当博格莰普、罗纳尔多、维耶里、巴乔从他的眼前一一飘过时,站在梅阿查这个弹丸之地的他显得无比的慌乱.当他就像一个多情的风尘女子想牢牢牵住每一个给她希望却又最终让她失望的情郎而无奈地发出骚动的心声时,我们只是像应当一样记住他还有激情,却不曾想过他不可能永远都充满激情.
身体里流动着的那份执着是否快要被现实的残酷击个粉碎?当初的那份热情是否在岁月的无情的打磨下已淡的了无痕迹?没有贝鲁斯科尼的老谋深算,没有莫吉的阴险狡诈,他就像一个诗人一样,只是为了心中的那份纯洁的情--对国际米兰的爱,在这个肮脏的圈子中继续前行,不,应该说是在挣扎.也许我们该学着哲学家的口吻来一点人文意义上的关怀:一个人的意义不在于他的成就,而在于他所企求成就的东西.
米兰是一个字眼,透过这个眼,可以看得出一个时尚之都存在的阴阳两面.其实这多半出于人们敏感的意想,情绪化的顿悟.这时候我们还怀念一个人.当贝鲁斯科尼玩弄权术,而加利亚尼收敛钱财时,我们还记得莫拉蒂.他是亚平宁的足球江湖中最后一个独善其身者,独自带着残缺的国际米兰抱守着唯美的信条,一个人孤独地守望亚平宁这块麦田.在资源有限的这块麦田,只够一些人欢乐,而另一些人只能承受悲伤.
悲伤,那是一群人的孤独.当莫拉蒂和他的国际米兰忍受着百年的孤独时,这或许才是我们无法避及的哀伤.然而还没等到我们把哀伤的情绪散发出去,就提前明白一个为人的道理:不融入圈子,就被圈子抛弃.这是个怎样的世界?这是一个勾心斗角的世界,想在这样一个世界上直率地生存下去,这种生存方式本身就似乎是一种滑稽.所以,我们看到的尽是,莫拉蒂的眼神越来越忧郁,而他率领的国际米兰生存环境越来越险恶.
我们当然不能带上同情或鄙视的味道用落破来形容一个痴情之人,莫拉蒂眼中的风花雪月永远不是我们可以拒绝和抛弃的,我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把风花雪月收敛在心中.又或许在这个时代,这已经成为一个终极的理想.当每个人都对亚瑟王说你理想中的罗马只是个理想时,看着亚瑟眼中深深的落寞,我们已经预感到,这个时代已走入一种势利的极端--所有的人都用最现实的眼光打量着周遭的世界,在庸俗的欲望的驱使下,为得到满足而不择手段.
从九八年梅阿查那个肆情之夜迷朦了莫拉蒂的双眼,到零二年奥林匹克球场的那一次曾无限接近冠军,到如今的过早地就与冠军绝缘,这是不是一种讽刺性的诠释.我们却永远只能伴着猜测去把握这一切.当许年后可能莫拉蒂的儿子会像他的父亲一样,再一次将莫拉蒂这个姓氏与梅阿查挂钩,然后说出相同的一番话:人们只知道梦想实现后的幸福,却不知道追求梦想本身就是一种绝大的快乐.
梦想?真像娘们一样性感的字眼.梦想是什么?梦想是娼妓:她对谁都蛊惑,将一切都献给;待你牺牲了极多的宝贝——你的青春——她就弃掉你.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个时代本不是属于产生梦想的时代,却极度需要梦想来排遣人们内心的彷徨.当莫拉蒂在梅阿查等待了十多年时,他成了真正的麦田守望者,或许用“傻子”来称呼他更合适.一个人的所谓的梦想在现实世界很难实现时,那就是一种妄想、白日梦.亨利·米勒又说了,在梦中,人尽可以任凭幻想这匹野马随意四处驰骋,而痴人之梦必然更不顾羞耻、荒诞离奇.或许我们可以温和地理解为,不切实际的梦想是滑稽可笑的.就现如今的景况,莫拉蒂成为他的梦想的祭品已是无可避免的事实.
莫拉蒂是一个“傻子”,他在干足球的这些年犯了不少错误,但有一个错误就足以致命.也许他在经营石油方面是个天才,但他在足球管理方面的确是个“弱智”.当球星来了一拔又一拔,教练换了一茬又一茬时,国际米兰离荣誉的路途却愈行愈远.
我们不否认莫拉蒂这些年的付出:金钱、热情、梦想.但成功不仅仅需要挥霍资金,毕竟金钱不是万能的;也不仅仅是需要投入热情,热情常使人变为疯子;也不仅仅是需要拥有梦想,梦想也常蒙蔽人的眼睛.也许莫拉蒂犯下的最大的错误就是--投身于足球.而这,居然是因为他有一个梦想,一个“大国际米兰”的梦想.
这样一个梦想,居然成为他生命里不能承受之轻,现实的窘迫让人是如此的难以接受.如果是那个疯子亨利·米勒,遇到这种情况时,想必他会来一句:When you fail--f u c k!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3-14 11:25:22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