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回到过去——写给父亲 [复制链接]

四月苇

Capitano

傻兔子

Rank: 14

帖子: 10349
精华: 35
CNB: 10115
注册时间: 2004-6-9

电梯直达

楼主

发表于 2006-4-13 20:11:24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分享到：

   这是第一篇写给父亲的文字。
                                                ——写在前面的话
   事起马哲课上，老师在为主要矛盾举例时扯到秃顶的话。突然我就想到以前在家中嘲笑过父亲的那瓶防秃洗发水，忽然鼻子一酸，泪掉下来。
      我与父亲冷战快两个月了。
      小时候，父亲在我心中是儒雅的知识分子形象，学汉语言出身的父亲从事多年中学语文的教学工作，并且得到学生的尊敬喜爱。脱口而出的诗词成语，点燃一支烟通宵伏案写稿，书架上厚厚的辞典文赋典籍和各种文学作品是父亲留给我儿时最深刻的记忆。也许是耳濡目染，从小学起，我就偏爱语文，听过的最多羡慕表扬的话就是“你作文写的真好呀。”三年级时一篇考场作文被五年级的老师拿去班上当做范文，幼小的孩子那点虚荣心得到极大满足。各种作文征文比赛也都是力争头筹。可是父亲极少因此表扬我，只是淡漠的说：“你还是有点心把数学搞上去吧。”“不要总是无病呻吟，你啊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但是父亲从来不因为学习成绩不好而责罚我，第一次打我是因为我顶撞外婆。尊重孝顺老人是他对我基本的要求。
   少年时，父亲离开工作多年的学校，开始主持党委宣传工作。那时候起，父亲不再有时间考我成语陪我下棋跟我开玩笑，甚至不再有时间听我说话。我习惯了和妈妈两个人吃每一顿饭；习惯了和妈妈说心事；习惯了夜里睡着了父亲还没回家，早晨出门上课时父亲还在补觉；习惯了有时节日也见不到父亲。没完没了的应酬充斥了父亲工作之外的时间，也狠狠的横亘在我们之间，我们思想感情的交流长时间处于一种真空状态。
   父亲也会抱怨没有时间阅读，繁杂的事务迫使他远离了单纯的文字，也日渐损坏着他的身体。记得有一个暑假的下午，我刚睡完午觉，父亲风尘仆仆的从外地开会回来，没换拖鞋就大步走进卧室，从几个药瓶中倒出药，皱着眉头就干咽下去。“爸爸，怎么不喝水啊！”我着急的喊出来。“来不及了，司机还在楼下等，还有会要开。”父亲边说着边快步下了楼。望着他不再高大的背影，我心酸的哭了。是什么剥夺了父亲服药喝口水的时间？从那时候起，我开始反感行政性工作，我甚至暗下决心一定要嫁给搞工科从事技术性工作的男子。
   有时的茶余饭后，我会嘲笑父亲日渐发福的身体，妈妈会笑着说：“你爸爸年轻时还是长跑健将呢。”接着就是忧愁的唠叨：“血压又上去了吧，在外面少喝酒啊，烟就不要抽了……”我也会撒娇跟父亲说：“爸爸你在家里吃饭不是很好么？不去外边吃饭不行啊！”父亲无奈的苦笑：“似乎中国人一定要在饭局上才能谈好工作。我也不想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许就是父亲那时候的感受吧。我开始渐渐明白人事的艰难和无能为力，可是也渐渐丧失了与父亲的亲近感。
      在我上中学时，父亲回到教育系统主持工作。98年家乡发大水，一个乡的中学校舍受到洪水的极大威胁。为了主持学生教师的安全疏通转移工作，父亲亲自去往大堤上，妈妈担心的一夜没睡好。事后看家乡的电视新闻报道，我才真切的明白父亲当时站在那么危险的地方。那刻的后怕让我深刻地感受到多么多么的害怕失去他。
      平淡而相似的生活一直维持到高考。踌躇满志的我狠狠的跌倒在那年奇高的分数线上。在补习还是妥协就读一个不好的学校之间，我犹豫不决。因为出于对数学的畏惧和厌恶，我最终没有勇气选择补习。父母都尊重了我的选择没有多说，只是在某天父亲说了一句：“这么多年一直把你当作苗子培养，可惜啊，最后还是没有志气。好自为之吧。”我曾多次因为这句话而躲在被子里流泪，也因为这句话在心里和父亲隔开了一道无形的河。自身的愧疚和被挚爱否定的难过让我此后一直觉得难以一如当初的面对父亲。
      上了大学远离家乡，一年中大部分的日子只有靠电话线维系同家里的联系，而大部分时间也是我和妈妈在聊天沟通。父亲只是公式化的例行说几句嘱咐的话，有时我还在犹豫该说什么时他已经把电话挂了，无意中就伤了我的自尊心。久而久之我也封闭了给父亲的温情，甚至当我回家过寒假一个月也跟父亲说话不足20句，我逃避单独面对父亲，我为自己脆弱的自尊记着无谓的仇。有一次父亲无奈的说：“我生你养你供读书，可是现在用一百块都换不来你跟我说句话了。”我打着哈哈扭头进了自己房间，泪落雨下。我也不想这样，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一定要这样么？
   记得父亲一直问我有什么偶像，我回答的先是阿哲，那个用歌声陪我走过青涩岁月的笑容脉脉的男子。然后是圣多，直至现在以后永远。父亲总是黯然神伤，对妈妈不甘的说：“你看这孩子对我们还没对那些都没见过的人亲。”我怪父亲不理解偶像给予的精神力量，不理解他们带给我勇气和坚持。可是却没发现自己身上固执善良骄傲的血液还是来自父亲。我们因为相似的气质而死撑着不愿先妥协。没有发现最切深的伤心还是因为父母，最深的爱还是父母。
      马哲老师继续举着次要矛盾的例子，我不停的低下头找纸巾抹眼泪。终于承认自己想念父亲了。寒假冷战回学校以来，我还没有在电话里和父亲说过话，几次欲言向妈妈问起他又咽回去了。马上又是19岁生日了，又长大了该懂事了，和父亲的隔阂抵触几时才能终结？怎样才能回到和父亲谈天说地笑靥如花的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