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表示要离开国际米兰俱乐部,但雷科巴每天还是准时到达训练场。但队员们在和他一对一的时候几乎没有什么防守动作,这使曼奇尼十分恼火,他采取的办法就是让雷科巴一人独自训练。一个聪明的教练是不允许训练质量打折扣的。比如队员在进行有些高强度训练时出现疲劳而导致成功率下降时,曼齐尼就会叫停训练,开始放松,或者围成一圈讲解战术要点。通常疲劳状态下的训练只能收到60%的功效,而且容易出现受伤情况。至于雷科巴,队友们对他很客气,但他只能参加小对抗训练了。
晚上,雷科巴呆在家里,他在等一个电话,从都灵打来的电话。在此之前,他只能靠无聊的电视节目打发时间,今天是周一,晚饭后可以收看到大美女文图拉主持的《关于足球的……》,她用讽刺辛辣的语言和嘉宾谈论刚刚结束的意甲联赛,雷科巴知道这个女人很厉害。莫吉就在意大利最大足球丑闻平息后来到这挡节目,倍受折磨而去。雷科巴离开国米可不是小新闻,估计文图拉会有所打算。
幸亏今天讨论的是意大利国家队的情况,里皮坐在贵宾席大谈特谈,说的都是些题外话,雷科巴厌倦了这一切,消遣节目总是弄些耸人听闻的“大揭谜”“事件的真相”“独家呈现”,结果他们一次次把事实扭曲。观众还乐此不疲。
这时电话响了,他赶紧看了一下屏幕,是卡莫莱斯的电话,他按下接听键。
“你好,我是雷科巴。”
“你好,听说你要离开国米了,是吗?”
“对,是这样!”
“考虑一下都灵如何?这的球迷对一个有能力对抗尤文图斯的球星感兴趣,相信你会受到他们的拥戴的。”
“红色公牛”都灵是今年意甲赛场上座率唯一提高的球队。一方面由于球队刚升入甲级,另一方面是由于同城死敌尤文降入乙级,这里的球迷抱这一种幸灾乐祸的态度来观战。在萧条的意大利赛场,他们的上座率比上一赛季上升了20%,是个令人吃惊的数据。
“我们可以周三见个面!”雷科巴说。
“好的,我会到米兰城找你的,到时联系!”都灵主教练显然很高兴。
“好!”
其实他在等一家大球会的邀请,但现在还没有这样的迹象。
放下电话,他看了时间,还早!电视节目却相当无聊。如何打发时间呢?他想到了萨内蒂,通常晚上8点到10点他会在烤肉店。雷科巴从卧室里带上了公文包,就驱车进入米兰市区。
萨内蒂的烤肉店是许多阿根廷移民的理想聚会场所。进入店里,通常都能听到操着西班牙语的人在高谈阔论,玻璃门的对面,是个小小的手机营业厅,里面经常聚着一群衣着时尚的青年,他们把营业厅漂亮的姑娘当成公主,几乎每天都来看望一次,雷科巴就好几次见到他们。路边停着各式轿车,在路灯下闪着性感的光亮。有几个男人谈论着从门前经过。
离开一个生活了十年的地方会是怎样的情感呢?他觉得这个决定是多么痛苦,他已习惯了这个城市的一切。每年那光彩夺目的时装周,彻夜不眠的斯坦大街,杜里尼大街那段走熟的路,路边随时节开花落叶的树。包括今天的烤肉店,今天才发现,他是多么习惯和喜欢这一切,可是,决定已经做出了。
雷科巴坐在他很喜欢的一个靠窗的角落,微笑着看着萨内蒂,他没有主动约萨内蒂,而是这样在角落里看着这个容易满足的男人悠闲的喝乌黛茶,和别人攀谈。但萨内蒂在一个转身的瞬间发现了他。
“乌黛茶怎样?还有,来点烤肉?”萨内蒂问到。
“通常这些是侍者问的。”他微笑,然后点头,“乌黛茶就行!”
“哈哈,通常是这样的!”萨内蒂招呼侍者。
雷科巴看了看窗外,然后盯着手里的茶杯。
“我今天接了一个都灵的电话。”
“恩,”萨内蒂看着他,“他们有诚意吗?”
“有,但我想去更大的球会。”
“你已经在一个大球会呆了十年了,我想,许多其他的大球会当然不会拒绝你。但他们未必会围绕你制定一个战术,你很难成为他们独一无二的英雄,这是你的恩师诺维里诺说的,对吗?”
“这确实是两难。”雷科巴一笑。
“在我看来,进入大球会所要面对的舆论压力要大得多,比如波多尔斯基,他现在出现的点点小问题就会被放大,暴光,这个年轻人受不了了。奥里维拉也是吧。”
“是,我被他们说最高年薪的事还少吗?”雷科巴有点气愤。
“瞧,我只是给你建议,关键在你。”萨内蒂像个兄长一样看着他。“放轻松点,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对,我在考虑……”他没有喝乌黛茶,而是玩弄起茶杯。
“对了,”他想起了什么,把身边的公文包打开,从里面取出CD来,“我忘了今天是来还CD的。”
萨内蒂接过CD,放在手里看了看,扬着眉头问他:“怎么样?”
“《田纳西》不错,我感觉歌手说了很多事,但理解不了。”
“你可以上网查一下。”萨内蒂说。
“我已经查过了。”他还是笑,“记得一些……哦,不!”他想起来了,“我打印出来了,挺不错的乐评!”他把一张打印纸从公文包里翻出来,递了过去。“我记得你喜欢这东西,从你唱《PAZZA INTER》之前就喜欢。”
“哈哈,”萨内蒂笑了,“你也是主唱之一。”然后低头去看这张纸。
“美国亚特兰大市发展成为美国黑人音乐中心,这在平息东西方城市的敌对斗争的过程中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拨苗助长合唱团是这一中心得以进一步扩大的关键团体。在一段时期内他们的名字被人们反复传诵,因为《田纳西》敏锐的搜集到美国黑人世界中绝大部分的优秀素材。成为一首传世佳作。
这首歌的音乐很大程度上受到了雷盖风格的影响。斯皮齐仿佛在跟上帝交谈,谈论美国黑人移民到城市所付出的代价和所受的委屈,以及他们身上流淌的血液中遗留了多少乡村往事的痕迹。以小号为主的伴奏音乐发出沉闷空洞的金属撞击声,几乎就像是要散架的生锈机器发出的声音,这是歌手恳求上帝给他指引——如何在社会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如何处理人与社群的关系以及如何面对失去的自我。他心甘情愿把自己的命运放在上帝手中:“我想你成为我的方向盘,而不是我的备用轮胎。”他发觉,有一股力量驱动着他到田纳西去寻找过去——他试图在那里找到自己的根。岁着音乐的继续,一把女生勾画出这样一幅画面:人们通过重温儿时的游戏找回失去的自己。斯皮齐甚至决定“再去爬一次祖父们在上面玩耍过的树。”尽管这首歌最后以“这完全是一个梦想”作为结束,但其中一个不言而喻的道理就是:仅仅回到田纳西是不够的——它只是返回非洲的路途上的片刻停留而已。
《田纳西》是一首影响深远的歌曲,它对美国黑人文化有着自己的深刻见解——在承受者被奴役的历史带来的沉重心理负担的同时,在移民到美国追逐自己的美好梦想的同时,美国黑人依旧苦苦探寻着自己的根,他们潜意识里为自己的历史和传统而觉得羞辱。而斯皮齐却在这首歌里巧妙的暗示,如果他们忍受住过去失败的痛苦,他们就能经受住现在的困境,而且不会再让相互间的暴力斗争上演。”
“看完了!”萨内蒂花了很长时间,而雷科巴一直在静静的等着他。
“也许这就是罗纳尔多不愿承认自己是黑人的原因,黑人文化!”
“是这样的,”雷科巴说,“沉重的心理负担……”
萨内蒂忽然沉默了,雷科巴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望向窗外的街景,对面的营业厅关门了,男孩们的“公主”是否接受了男孩的邀请呢?这些年轻的画面和联想使他愈发怀念这个城市。
“我觉得……”萨内蒂突然说,“他说的何尝不是阿根廷人呢?”
“什么?”
“在经济危机中逃离阿根廷到意大利的阿根廷人。”
“你店里那些常客?”
“有很多是!到意大利找亲戚,朋友,开始新的工作,生活,离开那个出生和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他们是很艰难的。”
“听说你们国内的联赛被足球流氓毁了,听说了,乱七八糟的,比赛中断了很多。警察伤几十人,球员受到死亡威胁,裁判受到死亡威胁。”
“可是他们还是回去了……”
“他们?你指的是贝隆、里克尔梅,洛佩滋和奥特加?”
“对!”
“听说了,贝隆带领大学生队夺得了联赛冠军,他给你打电话了吗?”
“对!”萨内蒂说,“你想过回乌拉圭吗?”
“回去?不!那里一样乱,整个南美都那样。去年佩纳罗尔和塞洛队的比赛后球迷冲突,有个人被刺了三刀,挂了,我们的联赛停了!”
“好象开始了,没停多久。”
“是,但我不会回去,在欧洲这么多年,我不想再回去,以后可能会,但不是现在。”
“回你恩师那里如何?”
“有这想法,我只能说有……”
99年雷科巴被租借到威尼斯队,当时这支球队在降级的边缘,主教练专门制定了以雷为战术核心的打法,结果在下半赛季威尼斯赢下了许多关键比赛,从会联赛中游。整个下半赛季球队的总进球数是21个,但雷科巴进了10个球,助攻9个,完全靠一个人的力量把球队带到了中游。这是足球场上少见的天才表演。阿根廷人不会忘记这个。
“那时候你可是出尽风头呀!”
“都过去7、8年的事了,这么多年……我也没做什么事。”
“你的水平一直没下降,我们都知道的。”萨内蒂说。
“对,我感觉不错,自我感觉不错。总之,找到一个有球踢的地方,我会重会颠峰的。”他顿了顿,“不如我们说音乐吧?!轻松点!这张CD里还有几首不错。”
“你说的是《太阳升起》吗?”
“这个也不错,到西班牙的伊比萨岛去度假日,观看日出,体验生命的真谛,这些家伙的音乐让人疯狂!但是,我说的是大举进攻乐队的《未完成的同情》!”
“得了吧,这首歌一点也不轻松,让一一听就能想起每段逝去的感情。”
“有人说会让人想起夜总会的男男女女,他们突然冲进洗手间,捂着脸……”
“呵,可以这么说,怎么你喜欢上这些忧伤的歌曲了?”
“这段时间好一点了,一旦做出决定就会好一点。最郁闷的时候是决定之前,看到球队就要夺冠,而自己没有出过一点力,那时听伤感的歌。”
“穆里尼奥可是说坐板凳也是一种贡献,大家为了有个共同目标,要牺牲个人利益。”
“知道他说过,在切尔西,可是,那是他的想法,他能体会我们的感受吗?他被小球队扫地出门之后就立志要做教练,他从来没体会国我们这类球员的处境,不是吗?”
“哦,我不准备说服你!”
“总之,我会证明的,我不比排在我前面的那几个人差。”
“呵呵,没人怀疑你!”
“当然,起码我知道你不会!”雷科巴笑。打破僵局。
“我说过,我爱国际米兰,离开我的老板和亲人是件伤心的事,但我是我个成年人,我应该为自己打算,最起码,我是个球员,我应该有球踢。这么多年了,我把这里当成家,有一个关心我的老板,有许多同伴,还有教练……或者他们不喜欢我。我爱这一切,但我必须走,球队夺冠了,这么多年了,我一直等今天。老板得到了回报,他是好人,他应该得到回报。我要走,我知道他心里难受,但他要为大多数人着想。而我,会一直热爱这里的,我心里难受……”
雷科巴突然变得伤感和激动,他感觉到自己必须离开这丢人的时刻。
“我要走了,时间不早了。”他边说边站起来。
“好的,”萨内蒂说,“明天见!”
雷科巴走到门口的时候,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又走回来,从包里拿出一张CD,“里面有首歌不错,宠物店男孩的《厌烦》,试着听一下吧。”
“厌烦?……”萨内蒂疑惑了,但雷科巴已经在门口取车钥匙了。
深夜,萨内蒂小心的放上这张CD,塞上耳机,听歌。
“我亲吻过的所有人中/某些人仍然在我身边/另一些已经不在了/在20世纪90年代……/但是我想,在梦里/你一定就坐在我身边的某个地方。”
萨内蒂想起,当年一起唱《PAZZA INTER》的很多人都不在已离开了,只有唤起音符的自己还在。生活中流淌着许多往事,阿根廷的,意大利的。明年又将是怎样的人留下?怎样的人离开?但就像阿巴乐队神秘忧伤的提示“别回头,你回不去了!”是,你回不去了!
两个国米球员回在一起讨论音乐吗?很难说!我是在公车上听到了朴树的《火车开往冬天》后想起为雷送行的。这首歌像一部漫长的电影,一部充满离别愁绪的电影,时隐时现的吉他声把我带回那个久久呆望车窗外的时光里。歌曲里有很好的歌词:
明天是个没有爱情的小镇/我会默默的捡起我的冬天/疲惫的火车/素不相识的人群/哪里是我,曾放牧的田野/我知道/远方有一盏灯火在为我祈祷/而你可知道/我的汗水将淹没寒冷的异乡/哦,快别哭了/我的爱人/请快些寄给我一把镰刀/我回来后/收割你的眼泪……
文章送给蓝星联盟的国米ケRECOBA,希望她在英国一切顺利。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3-26 21:01:31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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