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台
(《黄金甲》评(1))
《黄金甲》给予我的强烈的心灵震撼,不在于张艺谋招牌式的精美画面,也不在于影片中过度丰腴的宫女们波涛汹涌所带来的视觉冲击,而是在于高高的菊花台上所展示的人性爱恨交错的迷茫和阴暗。
爱与恨是两种极端对立的情感,但人类情感的奇妙在于这两种完全对立、截然不同的情感竟能相互催化。爱有多深,恨亦有多深,大爱与大恨仅在一线之隔。国王(周润发)对于长子(刘烨)的溺爱源自于自己内心深处埋藏已久的忏悔。王因为自己的野心抛弃、并且深深伤害了自己最心爱的女人,只留下了一个敏感而脆弱的长子。枭雄从来都是用杀戮掩饰内心的空虚,而对于长子的溺爱则成了自己最光彩的救赎。
从影片中我无从知晓是国王先冷落了王后(巩俐),导致了王后报复;还是因为王后的过失导致了国王对她的冷落。但我想谁先谁后其实并不重要,悲剧产生最关键的因素在于它肆无忌惮地越过了雷池,冲破了最后的底线。王后选择了一个错误的人开始她的报复。王后谁都可以勾引,就是不能动太子(长子)。太子是王心中救赎的菩萨,王后闯入了禁区,“玷污”了国王的“神灵”。国王感觉自己被愚弄了。老虎屁股可以模,但枭雄的自尊心是最为致命的毒药。
国王的报复是必然的。只是王为什么不找个借口痛快地一刀结果了王后的性命,了结自己心中的仇恨呢?难度仅仅因为王后是梁王的女儿吗?显然不是的。也许是慢慢地折磨,看着仇人在恐惧中战栗、在痛苦中挣扎才能获得最大的快感吧。而人性最为阴暗的一面还不在于纯粹的残忍,而在于表里不一,用阴谋让卑鄙得逞。王室的“典范天下”绝对是个完美的谎言,不仅可以愚弄百姓,还能掩盖自家尔虞我诈的卑鄙。
一截看似平凡的“西域草乌头”无情地戳破了这个谎言。喝了十年国王配制的药后,王后麻痹了,她对于国王的“信任”完全出于一种惯性。因此,这种信任是摇摇欲坠、经不起考验的。其实压根就没有经过“考验”,当“草乌头”摆在王后面前时,她毫不犹豫地相信了。王后对于国王的怨恨已经压抑很久了,随时都有爆发的危险。现在她终于找到了出口。
王后的反击如箭在弦上,其势不得不发。时间就在九九重阳日,正是遍插茱萸、登高赏菊的好日子。王子(周杰伦)出于对母亲(王后)的同情,同意谋反。一万朵菊花已经准备就绪了,针绣的灿烂菊花现在是复仇者的旗帜。
命运没有垂怜弱者,它再次忽略了弱者虚弱的呼救声。一个偶然泄漏了机密,而太子的软弱以及对父亲的畏惧与忏悔,则使得谋反变成幼稚可笑的挣扎。老辣的国王轻易地粉碎了这次动乱,只留下了成千上万具在血海里漂浮的尸体和遍地狼藉金黄的菊花。
内廷里众多的大小太监轻易地刷洗了地上的血迹。菊花重新绽放,高高的菊花台依旧天圆地方。数个时辰前的那场杀戮好像一场梦、一阵风?现在都没有了踪迹,一切似乎都没有改变。吉时已到,宫廷盛大的赏菊仪式如期举行。
王子谋反罪该车裂。车裂就是俗称的“五马分尸”,用五匹马把身体拉得像面条一样细长,然后“破”的一声像气球一样爆炸了,五脏六腑洒落一地。王子可以免死,国王最后宣布,条件是每天伺候王后喝药。影片到这里我彻底被震撼了,我似乎看到了一只无情的手紧紧地扼住了王后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然后在她翻出白眼前把一杯毒药从精致的琥珀杯中倒入她口中。这就是弱者挣扎的结果。如果挣扎、抗争无法摆脱被凌辱的命运,死亡就成了解除屈辱的唯一途径。只是我至今都无法明白,恨竟然有如此可怕的杀伤力。
高高的菊花台就像一座瑰丽的木偶戏台,最阴毒的人性在这里以一种最轻松的形式表演出来。(完)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12-30 22:56:2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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