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手——献给行进中的蓝黑战士 [复制链接]

枫丹蓝露

Primaver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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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楼主

发表于 2008-10-3 21:30:19 |只看该作者 |正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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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漠。高陇。荒原。沼泽。
   一整天，一整季，一整年。目标忽远忽近，敌人忽强忽弱。有时，在连战连捷中杀得兴起，有时在接连的受挫中强打精神。望着远方连绵不绝的山峦，你们偶或也会感到厌倦。
   这一切真的有意义吗？
   阳光照耀着你们。像是家乡盛夏的阳光。你们是在夏天远离的故乡。女人们的衣裳在浓绿中闪耀着，久久不肯消逝。但你们已经征战了许多个日夜，那么，现在该是秋天了吧？

   你还记得你第一次来到这古老的战场。一个老兵拉住了局促不安的你，微笑着，“你是高乔人吧，你有一个坚强的下巴。也许，有一天，我倒下了，你会顶上我的位置。”
   后来你才知道这句玩笑的分量有多重。他是旗手，是黑夜和阳光下，所有目光汇集的焦点。这让你更加惶恐不安。
没有多少人注意到你的羞涩。
   这些天生的战士仿佛神话世界里的英雄，来自一个个神奇的领域：溪谷深处，雪峰之巅，大洋彼岸。他们豪饮，他们疾驰，他们大笑。就算在黑夜中遭遇了最凶残的悍匪，他们也不会忘记喝尽杯中的美酒再跳上战马。
      他们中有一个天生的传奇。当他挥舞战斧，就像跳着一支轻快的舞蹈。死神的舞蹈。
      身边那些无敌的战士在他的光华下，也只有眯缝起不羁的眼神。
      在每个庆功的夜晚，你安心地微笑着。你知道，加入了这样一个神话军团，你只需要静静地享受胜利。
      但是，命运之神早已准备好了拿破仑的滑铁卢。没用，这么多的胜利到最后没有丝毫用处。一次次的接近，只不过是一次次更深的嘲讽。就算是你们拥有史诗般的传奇战士，这一切，还是徒劳。

      你开始在行军途中做梦。
   一个个人体在挣扎，沿着悬崖上的树干。流血的，赤裸的，战栗的身体。你想割断火热的绳子，但是每当你接近，就会重新跌落谷底。
   “没用的，哈哈，没用的……”夜枭向你喊叫，得意的喊叫。
      你的手掌擦破了，眼睛里喷涌着鲜血。
      这时，有人把你从噩梦中摇醒。
   “我要走了，高乔人。”老兵静静地说。
      你吃了一惊，“旗怎么办？”
   “在你手里啊。”
      你低头，这才感觉到火辣辣的手掌里有一股沉甸甸的质感。
   “这不行，旗手，我……”
      你停下嗫嚅的嘴唇——老兵已经消失在雾霭沉沉的夜色里。四周的营火忽明忽暗，四下一片静谧。你这才发现，还有很多兄弟在黎明之前离开了。
   你握着旗杆，猛然站了起来。
   你对自己说：只要我还能站起来，这面旗就永远不会倒下。

      更多的战士加入进来，更惨烈的战事扑面而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你已经被大家当成了老兵。
      战事的间歇里，你枕着马背匆匆草就——
   “亲爱的，
   骄傲吧：我掌旗，
   别担心：我掌旗，
      爱我吧：我掌旗……”

      不，旗手其实并不是一个让人羡慕的位置。当其他战士可以尽情冲杀时，你只能高擎着大旗，独自承担着那可怕的重量。
   遭遇战随时都有。
   通红的战火刹那间点亮夜空。
   呼唤：旗手！
   狂乱的马，祈祷，号角。
   咒骂：旗手！
   战斧纠缠战斧，盔甲撞击盔甲。
   嘶叫：旗手！
   其实，旗手一直都在。
   你对自己说过：只要我还能站起来，这面旗就永远不会倒下。

   接连不断的胜利，从未有过的荣誉。
   烛炬高烧，人声嘈杂。杯光灯影相交错。醉于辉煌，迷于绚烂，摇曳于温暖的女人们裙摆里的熏风。
      暗沉沉的酒与千百朵玫瑰花。
   你凝视着国王赠予的金杯，一时分不清这是酒杯还是头盔，也不分不清这里头盛满的是美酒还是敌人的鲜血。
   你突然很想念他们。
   那些和你并肩战斗过，没有等到天亮的战士们。
   很想很想。

      那年你十岁。在布里诺斯艾利斯的港口。一个喜欢和你聊天的老水手：小子，知道什么东西让男人最渴念又最厌弃吗？
      你摇头。
      他叹一口气：大海和女人啊。
      为什么最渴念的东西又会是最厌弃的？因为刹那的满足之后就只剩无尽的虚空吗？有一天，我也会这样厌弃胜利的滋味吗？
      如果胜利是如此让人厌弃，那为什么偶或的失败之后又会掀起轩然大波呢？

      直到某天，你握紧旗杆，准备再次坚定地走上战场。营帐外，所有的的伙伴等着你，对你举起了酒杯。
      啊，原来，这是你的第六百场战斗。
      你突然开始憧憬第七百场甚至更多的战斗，因为，你身边有这么多可爱的战士。
      于是，你又走进了胜利与失败的轮回，却再没有一丝犹疑。
      你知道，正如一个好男人永远不会厌弃自己心爱的女人，一个好男人也永远不会厌弃胜利。
      真正的男人永远渴望知道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又或者，真正的男人是没有极限的，就像这蓝黑色的军团。

   在天和地之间。
   在群山峻岭之巅。
   一队蓝黑的骑手在前行。
   等待他们的是无尽的战斗与征伐，无尽的光荣与梦想。
   他们当中，有一位老兵，笔直的腰杆就像他手中紧握的旗杆。
   不，这并不是关于哪一位旗手的故事。
      一百年来，年复一年，日复一日。
      一代又一代战士驰骋疆场，一代又一代旗手将大旗插上敌人的城堡。
      在每一个美好的清晨与黄昏，这蓝黑色的旗帜猎猎起舞，直至成为不老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