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疲惫的骡子 [复制链接]

卡萨诺

(U14)Giovanissimi

不要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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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楼主

发表于 2008-9-22 16:31:1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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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我还在上高中，远比现在年轻，也远比现在有勇气。

初中的成绩极差，所以我不得不到一个镇上的烂高中读书。在那个秋天，水稻已经成熟，到处都是收获的欢快气氛。

周五的下午，放学了，我骑着自行车回家去，心情自然十分愉悦。

不多时已经出了镇子，路两边都是到稻田和辛勤收割的农民。

左前方，一辆骡子拉的水稻车陷进了排水河道里，两三个中年人正在骂骂咧咧。

根据经验，这种车一旦陷进泥里，骡子会奋力挣扎，然后伴随着猛烈的一蹿，车子就出来了——如果能出来的话。所以我紧贴着路的右边，以免被蹿出来的车子撞到。

骡子挣扎了几下，后腿在泥水里蹬的直直的，两条前蹄在坡道上奋力踩踏。坡面上两条深深的沟翻出很多新土，都是骡子的蹄子刨出来的。

车子轻微的晃动几下，但仍然深深的陷在里面。

骡子已经满身大汗，猛烈的喘息着，心力交瘁的样子。

一个中年人大骂了一声，扬起鞭子在骡子背上狠狠来了一下，骡子痛的痉挛了一下，哆嗦着更卖力的往上爬。

车子仍然不动，三个人齐声大骂，执鞭的人则更用力的抽打着骡子。声音很响亮，骑车经过旁边，忽然很想把耳朵捂起来，象小时候听到炮竹一样。

然而我没有，这不像以男人自居的高中生的做法。

骡子在鞭打下愈加卖力，喘息的象风箱一样，腿把泥水搅的乱溅，然而车子仍然没有出来的迹象。

更响亮的皮鞭声。

骡子大声的嚎叫，又挣扎了几下，终于喷着鼻息卧在了泥水里。

任凭响彻云霄的皮鞭落在自己背上，它发出痛苦的哀叫，背部抽动、痉挛着，却不肯爬起来。

它已经绝望了。车子的重量和鞭打都是它不想承受的，然而既然只有两个选项，就任凭命运宰割吧。

看到这一幕，我很想冲那几个人吼一嗓子，叫他们不要打了。

然而我没有，我只是带着愤怒和哀伤把头转过去，加快了蹬车的频率，迅速远去。

这件事一直折磨着我，每次想起来，我都在心里大骂自己，以前是狗屎，后来傻逼这个称呼流行起来后，我就用傻逼来称呼自己。

骡子的生命跟人比起来很短，所以我想它已经不在了。在它弥留的时候，如果它有记忆，想必不会忘却这次鞭打----虽然，可能是无数次鞭打中并不突出的一次。

如果它有记忆，想必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遭遇这样的命运。

想必它也不明白，一个人可以为此自责很多年，当时却没有勇气站出来，哪怕是帮它推一下车。

在一头疲惫的骡子面前，我不过是个怯懦的人罢了。在三个强壮的中年人面前，我不敢说什么，而是选择了沉默和逃走。

骡子不必再经受鞭子了。不过那鞭子时常穿越时空，打在我身上。这是无法逃避的。这是我欠那头骡子的，这是我因为我的懦弱应得的。

我将这样煎熬下去，到死为止。

而那头骡子，按照那个地方的规矩，一般是快死的时候卖到屠宰场去。

它一直作为劳力出现，报酬是草。死时，再以自己的尸体作为奉献。

对骡子来说，这个灿烂而美丽的蓝色星球是地狱，人造的。

我，是个经过油锅时无动于衷的狱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