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帖]瞬间的永恒——写给探戈足球的记忆碎片

蓝黑我的生命

史诗，是血与火的战争和泪与笑的碎片。
                                   ——余华


举杖拍打，给他俩输入巨大的勇力，
轻舒着他们的臂膀，他们的腿脚和双手，
然后急速离去，像一只展翅疾飞的雄鹰，
从难以爬攀的绝壁上腾空而起。
              ——摘自荷马史诗之《伊利亚特》


“我们将战胜对手挺进八强，在一年前的美洲杯上，我们就以原班人马净胜他们两球。”贝利对阿巴之战做出了这样的预测。


夕阳懒散地洒在都灵市立体育场内，多少缓和了一些“世纪大战”前的紧张气氛。双方球员在做着热身运动。马拉多纳俯身摸了摸脚踝，还有些隐隐作痛。“喀麦隆那帮婊子养的哪里是踢球，分明就是踢人的杀伤战术。” 马拉多纳对身边的卡尼吉亚说。卡尼吉亚调侃道：“他们是一群野蛮的伐木工，把你当一棵树在砍伐。”老马盯着卡尼吉亚良久后突然冒出一句：“既使是再好的树，如果没有风，也只是棵死树。” 卡尼吉亚为一向口无遮拦的老马突然说出一句颇含哲理的话暗暗发笑，在笑过后，他若有所悟。


一切都在比拉尔多的意料之中，开场后巴西人就大兵压境，卡雷卡在开场仅一分钟就差点制造了本届世界杯最快的入球。此后穆勒、邓加等人频频发难，可惜只开花不结果。上半场结束的哨声响起时，比拉尔多使劲揉了揉红红的大鼻子，然后在胸口划了个十字。他知道尽管自己的战术得当，但更要感谢给他带来意外之喜的戈耶切亚和门柱。


下半场，巴西人继续施压，并两次击中门柱。久攻不下的巴西人变得急躁起来。正是这种急躁情绪，导致阿莱芒犯下一个致命的错误，他放松了对自己在那不勒斯的队友的盯防。下半年35分钟，马拉多纳在中场得球后轻易摆脱了阿莱芒，全速启动直插前场，并抢在两个巴西后卫出脚前，倒地完成了一记天外飞仙般的妙传。卡尼吉亚心领神会，甩着一头金发风驰电掣般冲出去，将巴西的三个卫将远远甩在身后。面对迎面翱翔而来的潘帕斯雄鹰，塔法雷尔做出一个标准的“老鹰捉小鸡”游戏中老母鸡的动作，他弯着腰，极力张开双臂，他已能清晰地听到卡尼吉亚的球衣被风吹动的猎猎之声。他感到一股巨大的气流扑面而来，令他有些晕眩。塔法雷尔迎着滚动的皮球倒身扑过去，然而足球却在这股强大的气流的带动下，突然一个变向，然后变成一把锋利的匕首，直刺巴西人的心脏。


卡尼吉亚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他用双手捂住脸，然后在跑动中绽放出那个夏天最青春、最灿烂的笑容，如地中海的粼粼波光那般绚烂。他慢慢地舒展开双臂，似乎在为飞翔做准备。马拉多纳冲过来一把抱起卡尼吉亚：“克劳迪奥，你跑的太快了！棒极了！我们战胜了那个讨厌的乌鸦嘴！”


最后的十分钟，巴西人从急躁一步步走向绝望和崩溃。第90分钟，穆勒错过最后一次扳平良机，将球射偏。戈耶切亚慢悠悠地从场外捡回球，在大禁区把球高高开向蓝天，悠闲的欣赏皮球下坠的弧线，等待终场哨声的响起……


你的高傲和自私，
屈辱了一位了不起的战勇，
一位连神都尊敬的凡人，
你夺走了他的战礼，至今占为己有。
                 ——摘自荷马史诗之《伊利亚特》


“小伙子们，打起精神来，虽然比分落后，可整个上半场我们在场面上还是占优的。我们依然强大，我们完全可以战胜对手。”在中场休息的更衣室里，巴西莱不断地给队员们打气。但他明白，马拉多纳的缺席对球队是致命的，攻防失去了平衡，控球失去了节奏，更要命的是马拉多纳的禁赛对球队精神士气的影响要远远超过技战术方面。而在关键的时刻，卡尼吉亚又受伤了。


罗马尼亚很快就进球了，杜米特雷斯库的远程弧线直挂死角，一记漂亮的任意球。巴蒂斯图塔被激怒了，少了马拉多纳的支援，少了卡尼吉亚的扯动，战神只得孤军作战，他带球致底线，晃过对方后卫突入禁区，然后被放倒。在十二码处，势大力沉的“BATIGOL”让门将束手无策。扳平比分让整支阿根廷队兴奋起来，大兵前压，这让罗马尼亚人更为从容地打起防守反击。哈吉助攻杜米特雷斯库打进的第二球，便是防反的经典之作。上半场，阿根廷1：2落后。


被逼上绝路的阿根廷人在下半场展开了更为疯狂的反扑。而罗马尼亚人继续有条不紊地坚持着防守反击。耐心周旋的罗马尼亚人在74分钟再次得到回报，哈吉再下一城。卡尼吉亚做不住了，走到场边向场内喊着。看台上的马拉多纳把墨镜摘下又戴上，戴上又摘下……


终场哨声的响起，令巴尔博那粒曾带给阿根廷最后希望的进球顷刻间变得毫无意义。阿根廷球员无力地瘫软在草皮上。一位罗马尼亚球员跑到巴蒂的身边，友好地拍了怕他的肩表示安慰，这让硝烟尚未散尽的沙场上氲氤出一丝温情。看台上的马拉多纳使劲挥舞着手臂，宣泄着内心的愤怒。然后，他用他那上帝之手向场内的队友竖起大拇指，并久久保持着这样的手势。


更衣室内死一般的岑寂。马拉多纳和队友们一一拥抱。“小伙子们，不要难过，你们踢了一场漂亮的足球赛，你们捍卫了阿根廷的尊严，这是一场蓄意的谋杀，阿维兰热是个婊子养的，阿根廷没有失败！小伙子们，用欢笑为我送行吧。” 卡尼吉亚、巴蒂斯图塔、雷东多、罗德里格斯等勉强从嘴角挤出一丝笑意，泪却不由自主地滑落下来。当他们抬起头时，发现老马已是热泪纵横。


这个夏天，足球带给我们诗一般的阿根廷，带给我们狂妄的马拉多纳，飘逸的卡尼吉亚，潇洒的雷东多，奔放的巴蒂……而现在，在这间狭小的洋溢着汗酸味的更衣室内，这些长发飘飘的绿茵舞者和足球之神生活在绿茵场的最后团聚中。



我精熟格战的门道，杀人是我精通的绝活。
我知道如何左抵右挡，用牛皮坚韧的战盾，此乃防卫的高招。
我知道如何驾着快马，杀人飞跑的车阵；
我知道如何攻战，荡开战神透着杀气的舞步。
                       ——摘自荷马史诗之《伊利亚特》


两个点球的判罚多少还是有点勉强，奥特加在禁区的摔倒有些表演成份，而殴文在禁区的作秀的假摔也毫不逊色。希勒和巴蒂在射进点球后的表演则截然不同。巴蒂放弃了以往的经典的庆贺动作，和贝隆在场变跳起了“摇篮曲”，令人联想起四年前的罗马里奥和贝贝托。希勒还是举起右手，执着地展示着他一成不变的标志性动作。


和煦的风在嫩绿的草皮上掠过，摩擦出不为人知的纤细声响。而在平静的背后，却奔流着热血，张扬着仇恨。1982年的那场政治事件，赋予了比赛更多的意义。


贝克汉姆在中场开球处附近拿球，欧文迅速插入空挡接其半高球直传，长途奔袭数十米，凭借速度摆脱了查莫特的紧逼，面对阿亚拉和出击的罗阿，冷静的突然变向后直接把球打入远角。霍德尔兴奋得像一根弹簧从椅子上蹦起来，一下抱住领队嚷道：“我看到了！我看到了十二年前的莱因克尔。”


或许，这注定是一场制造经典的比赛。在英国人领先不久后，阿根廷人在前场获得一个任意球。巴蒂和贝隆站在球前。高度紧张的希曼两眼死死的盯着巴蒂的脚，他深知“BATIGOL”的杀伤力。巴蒂在任意球开出后虚晃一枪，希曼随着他跑动的方向本能地移动了一下，丢失了重心。这时，贝隆已将球从人墙外侧轻推禁区，埋伏在禁区内的萨内蒂接应后，第一时间轻松把球射入。


比赛因融入历史的因素而愈发惨烈，紧张得令人窒息。而西蒙尼和贝克汉姆的“二人转”，也不过是一段轻松气氛的黑色幽默而已。点球大战终于将这场充盈着火药和血腥味的厮杀推向了高潮。这很像两个流浪的快枪手之间的一场对射。上帝这一次在足球场上再次站到了阿根廷这边，十二年了，英国人依然走不出上帝之手的噩梦。


一向内敛的帕萨雷拉在赛后的新闻发部会上略显兴奋：“今天的胜利对我们来说有着双重的意义。第一，我们和对手踢了一场伟大的比赛，它将被视为经典永载世界杯史册，很幸运，我们赢得了最后的胜利。第二……” 帕萨雷拉犹豫了片刻说：“第二个意义，或许各位会从明天的新闻媒体找到答案。”
      
翌日，《奥莱报》头版头条用了这样的标题：他们用胜利祭奠马岛英魂。



哦，父亲宙斯，把阿开亚人的儿子们拉出迷雾吧！
让阳光照泻，使我们重见天日！把我们杀死吧，
杀死在灿烂的日光里，如果此时此刻，毁灭我们能使你欢悦！
                           ——摘自荷马史诗之《伊利亚特》


巴蒂一次次地浪费着机会，或许这些机会并不全是完全意义上的机会。巴蒂觉得今天不管是贝隆、艾玛尔还是两个边锋给自己“喂”来的球总是那么别扭，远不及以往来得那么舒服，令他老是对不上点儿。仙台上空的阳光将瑞典门将躬身扑球的姿势定格成一幅剪影。由于逆光，巴蒂看不清海德曼的脸，他不知道海德曼的脸上是否挂着一丝得意的笑，但他明白，今天在和瑞典门将的对话中，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一股血腥味从喉部射出，在口腔中弥漫开来。巴蒂感到有些疲乏，他已经很久没有踢一场完整的球赛了。
   
贝尔萨在场边神经质地来回踱着步，蹲下又站起，站起又蹲下。巴蒂知道，这个疯子对自己的信心，正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在瓦解。他抖擞精神，重新投入这场胶着的搏杀中。一声清脆的哨声过后，主裁判做出一个换人的手势。巴蒂扭头看到场边的第四官员高举着牌，斗大的“9”字在阳光照射下有些刺眼。巴蒂脸上掠过一丝不快，但很快这种不快被无奈和悲哀的表情所取代。他垂下头，沾着汗水的长发贴满额头，像古希腊神话中力不从心的神。
   
在从球场中央走向场边的途中，巴蒂感到自己的心被一根细线悬挂在靶子上，这段到达替补席的距离就像一支飞镖不断射来。在与克雷斯波击掌示意后，他虚空得几乎要倒伏在场边。就在巴蒂坐在替补席上整理球衣时，球场上的平衡被打破了，巴蒂抬头看到一群黄人在兴奋中狂奔。那一刻，他觉得时钟仿佛被一只巨手倒拨了八年，八年前，也有一群黄衣人在他面前肆无忌惮地庆贺，那时，他感到心有不甘，感到愤怒。如今，他心中有的只是悲凉，无尽的悲凉。他感到鼻子有些酸酸的疼，眼眶热了。他努力控制着自己别让泪流下来。
   
克雷斯波虽然补进了点球，但已于事无补。那只不过是足球巨人在倒下之前为捍卫尊严所作的最后一击。终场哨响起的时候，黄色的瑞典在欢呼，蓝白的阿根廷在哭泣。那一刻，巴蒂感到十多年在绿茵场上支撑他的力量与精神，在这个下午终于轰然倒塌，泪水终于潸然而下。从此，他就要开始享受国家队绵长无尽的假期了。萨内蒂看到巴蒂和克雷斯波相拥而泣，心中一阵酸涩。他为这两个伟大的中锋一生中仅有的45分种同场献技感到遗憾和悲哀。他想起古老的东方古老的三国故事。都说既生瑜何生亮，可不正是他俩联手缔造了火烧赤壁的神话吗。他扭头看到几近崩溃的贝尔萨，无奈地叹了口气。
   
仙台上空的阳光依旧明媚而灿烂，但死亡却真实得能穿骨透髓。
   
阿根廷别为我哭泣。阿根廷不相信眼泪！


后记：这一堆文字不是炒冷饭，也不是对曾经的那些比赛的二次报道和二次解说。这只是一些有关阿根廷足球的记忆碎片。一些被想象力艺术化的碎片。而正是这些碎片，串起了这十多年阿根廷足球风华旷世的史诗。这些碎片属于我的，也属于阿根廷球迷的，甚至属于所有喜欢足球的人。

[ 本帖最后由 蓝黑我的生命 于 2007-11-23 01:14 编辑 ]

ADRIANOHUA

<P>喜欢阿根廷</P><P>  喜欢长发飘飘的岁月</P>

蓝黑我的生命

我们这喜欢阿根廷的很少吗，中国球迷对90年代的阿根廷应该喜欢的很好啊

dukhilu

<P>呵呵，喜欢阿根廷的应该很多的吧。不过偶喜欢的是巴西。</P><P>但是我也很喜欢阿根廷球员，例如巴蒂！</P>

一洗尘心

喜欢阿根廷队的超多……有些是爱屋及乌，有些是就喜欢阿根廷式的摇滚足球风格……转的帖子质量不错～帮顶一下：）